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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八章(2 / 5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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这样做我觉得很自然,毫无违和感。

「还有,你写给我的,你要盖手印。」老人家看起来只有五十几,实际上快七十了,他看过的人情冷暖太多太多,没有直系后代巩固的关係,泰山不相信我对他儿子的爱能歷久弥新。

我跪着挪动膝盖,到他面前按印泥,在他看不出喜怒的注视下,把我的两根大拇指的畚箕都印上我的<陈情表>。

我在<陈情表>里面写了,我会珍惜范源进,一如他珍惜我。他与我是平等的。无论富有,还是贫穷,同甘共苦,不轻言离。

「我-是-真-心-的。我-不-会-变。」不管泰山听不听得懂,我还是说了。

「用说的没路用,我要用看的。」老人家撇下嘴角,眼眶红了,跟我爱人感动时一样的程序。

我再也忍不住我的笑意,儘管这会使得我显得不庄重。

「很快,会,抱、一、个,回来。」我举直手肘,做发誓状。

泰山将视线移向我爱人,嘴唇动了动,最后还是老话一句:「命丑莫怨天,人是你自己选的,你要为自己的人生负责。」

我爱人没有回话,而是跪下来也学我刚刚那样,对他爸磕了三个响头。

这算拜过高堂了吧?我又不合时宜的低头偷笑,用肩膀去碰我爱人的。

他没像我预料的那样,以无奈又宠溺的眼神回望我。当他偏头看我,泪水已经沿着鼻梁滚到他的下頷,眼里的还在争先恐后地冒。

这样更像了,我傻傻地想,用袖子擦他脸的同时我觉得我真像去迎娶心上人的新郎官,我爱人则是拜别父母、准备上轿(车)的新娘子。

事后回彰化,我提起这事爱人总没好气,说我肯定是残障的部位转移了,竟然在他爸面前笑得像个智障。

子非鱼,属性是随和的水加静态的缸,焉知动态的鱼悠游其中有多快乐?我继续呵呵傻笑,人说天公疼憨人,傻人总能得傻福,得他相伴,我乐于当一辈子的傻人。

(三十八)

番外一:看见(范源进视角)

(上)

我生在初夏。

那年的春天雨水不帮忙,家里前半年赖以维生的竹笋欠收,所以爸爸将我取名叫源进。

源进。希望落雨成泉,泉涌为源,匯进山涧,流遍我家山头。

我的双亲感情很好,是一对宅心仁厚的夫妻,对我身体上的天生缺陷深感遗憾,却从不表现在外。

就算我前有三个姊姊,后添三个妹妹,父亲也不曾藉故怨过我不祥,母亲也没出口嫌弃过我,顶多就是去给个超准的神婆占米掛,知道我后边那三胎又是女的,爸爸会连着几晚喝酒后不回房、直接睡在厅头,母亲一大清早避开邻居去溪边洗衣服的时候边洗边哭,发洩几天后夫妻俩也就该怎么过活就怎么过活,也没给我妹妹们取名叫招弟、盼弟、迎弟……什么的,让她们从小被人笑话到老。

从大姊到我,五年四胎;后面三个妹妹分别差我四岁、七岁、九岁。祖母说正是因为我的不正常,让爸妈对生育却步了好久,要不是她一再坚持,我这个夭寿死囝仔就是最后一胎了。

爸爸是独子,生完小妹心疼老婆,便瞒着祖母答应让妈结扎。

过了几年,妈没再生,祖母逼问下才知道盼不来孙子了,这一气便让她中风卧床,整整躺了六、七年才闔上哭得半瞎的双眼,魂归离恨天。

我观念里的自卑,都是来自祖母日以继夜对我的咒骂,小时候不懂得恨她,只知道该怨得怨自己,长大后不想要恨她,因为自己没有缺手缺脚,足以养活自己,找不到另一半大可备好灵骨塔位,找家合意的养老院终老就可以。

是自己前世修得不够吧?要当男人欠一点,要当女人多一点,才会得到这等不阴不阳的果报。祖母的论点就像一道符咒,将我缠得很紧,一直到刘志彦认定了我,这种自怜自苦的情结才迎刃而解。

1960年代,生了七个孩子还有个需要照顾的老母亲,爸妈身上的担子可想而知有多沉。

爸盘算着家里所剩无几的积蓄,明白光靠种山採果的收入只能勉强养活这一大家子,栽培孩子根本谈不上,便趁着过年走春找上一个衣锦还乡的小时玩伴,希望能问到合适他干的赚钱门路。

爸当年也没想到,这一问竟能问出一条康庄大道,虽然过程很艰苦,但七个孩子有三个读到大学,两个专科毕业,这已是当年窝在山麓挖竹笋的他想都不敢想的美梦了。

那个衣锦还乡的小时玩伴,我们都叫王阿伯,他不仅是父亲事业上的合伙人,更是我们一家人的恩人。他的小儿子追我家老五追了十年才追成,是我们那地方的一段佳话,我会暗恋上刘志彦,也是他给我家牵的线。

我一次看见我爱人,是我高中刚毕业的那年。容貌出眾的他还不满十五岁,发色浓黑、身材瘦高、肤色较寻常人都白,老师傅们边忙活边私下间聊,曾笑话过刘家小少爷走路总看着脚尖,活像一隻在田里觅虫吃的白鷺鷥。

有天黄昏,准备收工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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